《照明商店》：一流原著，二流电影
《照明商店》算是这个冬天我比较期待的作品，该片改编自韩国漫画家姜草的同名作品，章若楠、白宇帆主演，故事讲述了一家照明商店周边的一栋居民楼里，几个萍水相逢又隐隐相关的人们，身边诡异的事件一再发生，猜疑和试探中，逐渐揭开彼此身上的谜团。目前该片在部分社交平台虽说评分平平，但上映一周，票房1.4亿，算是新人导演、中小成本作品中，成绩相当不错的。剧透，是不可能给各位剧透的，这部电影一剧透基本就惊喜全无了。只能作为一个看了姜草不少漫画的读者，来浅浅点评一下这部电影。《照明商店》海报首先，要说说姜草这位作者，没受过正式的艺术和绘画教育，文学系出身，从2002年创立个人网站发布作品，他便以一流的讲故事能力，新奇的故事设定赢得了许多粉丝。目前，韩国有《公寓》、《傻瓜》、《纯情漫画》、《痛症》、《邻居》、《26年》等多部电影均由他的漫画作品改编，今年大热的韩剧《超异能族》也改编自他的原著。《照明商店》在姜草的作品中，算是改编难度相当大的一部作品，该作2011年问世，到了今年才有影视改编，除了中国购买版权后的这一部，同名韩剧最近也在拍摄中。笔者猜测，咱们的韩国同行们，改编起《照明商店》，估计也挠头。为什么《照明商店》难改，一是多线并行的叙事方式，难度本来就大，加上姜草在讲述中，不断的插叙、闪回、切换视角，再加上生死两个世界的不断跳转，对于读者来说，阅读需要比较高的专注力。二是群像的人物塑造方式，导致原著中没有一个绝对的主人公来作为主视角，来带着观众进入和了解故事。三是风格杂糅，《照明商店》用恐怖故事和都市传说作为开篇，最后的收束却是温情和悲伤，但对于商业片来说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类型清晰，因此，要改编该作，首先在类型上，需要进行厘清。章若楠 饰 许念白宇帆 饰 郑满目前，在中国电影版《照明商店》的观众评价中，就已经存在一些对于该片类型和调性的质疑，比如“开篇爱情片，中间恐怖片，结尾煽情片”，比如“煽情过度变滥情”，但比较客观地说，作为一部商业片，该片的技术完成度并不算差。虽然是处女作，但查了下导演蔡耳朵的履历，是稳扎稳打从场记一路走到了导演的位置上，想来，其对于商业片的制作流程和技术标准，是有其控制力和执行力的。恰好是大家质疑的“类型飘忽”，笔者倒觉得这位新人导演展现出了不差的导演实力，恐怖片她真能给你拍“恐怖”，尤其是在类型和审查的限制下，在缺乏真正硬核的恐怖元素的情况下，能在有限的空间里营造出恐怖氛围，说真的，不容易。而其“类型飘忽”，问题主要来自两方面。第一，是前半部分悬疑恐怖内容和后半部分揭秘煽情，类型转换过大，衔接不够丝滑；第二，《照明商店》的原著，前半程的恐怖程度，远高于这一版的影视改编，虽然漫画中不少恐怖“名场面”，在电影中都未做呈现，但依然给观众带来了观影习惯的挑战，一些奔着看个爱情片来的观众，可能会惊讶我怎么坐在了恐怖片的现场；奔着恐怖片来的观众，又可能会不满，怎么给我个煽情大结局？从中国版电影的改编来看，编剧致力于做减法。从人物上，电影删去了不少原著中的群像和配角人物，并将一些对中国电影市场来说，“过于恐怖”的人设做了融合和弱化；从场景上，也将故事集中在一座公寓、一家商店进行展开，没有了原著中的许多重要场景；从叙事上，则拉出了章若楠和白宇帆饰演的一对年轻情侣作为主人公，再搭配几组配角和人物关系，以女主对周遭邻居的疑点探寻来展开故事，视角的切换是比较少的，回归了比较常规的戏剧叙事。从立意上，则大大降低了原著中一些更复杂的情感处理，和社会批判的部分，回到了比较基础的爱情、亲情叙事。前三点，其实笔者可以理解，因为这大概率是基于市场和审查做出的商业决策。但第四点，则让笔者觉得比较可惜。姜草的作品，说句实话，画得真的是“磕碜”，姜草的画功，我想没有几个粉丝能摸着良心说出一句“优秀”，但咱姜老师不凭画功吃饭，凭的是故事，更凭的是对人性和社会的洞察。《照明商店》中，对于情感的讲述是一大亮点，也是煽情的大杀器，但同样是讲亲情，原著中死后无法说话的中年母亲，一再取下家中的灯泡，不愿孩子发现自己脸部毁容，并希望以此暗示孩子去照明商店拿灯泡（“灯泡”类似复生的“钥匙”的设定），母亲不需要一句话，拳拳母爱已经跃然纸上，尤其当孩子得知真相，想要留在母亲身边一同死去时，无法说话的母亲，发出含糊的惨嚎的一幕，既悚然又震撼。但在电影中，这一视觉冲击力很强的设定被换成一位美艳妈咪，柳岩的诠释确实不错，其中教孩子用卫生巾等段落也十分动人，但终归在设定上“俗了”几分。《照明商店》海报爱情方面，原著中“反甲女”算是贯穿全漫画的线索人物，她为男友而死，为了拯救濒死的男友更是不惜代价，最绝的是这个爱情故事的收尾，当她成功地送男友返回人间后，她的选择不是不少同类型爱情故事那样：牺牲自己，成全爱人，就此消失，而是来到了爱人身边，紧紧跟随，将一个悲伤的纯爱故事，在最后一刻，又反转成了恐怖故事。反甲女对照明商店老板说的一席话很有意思，她在拯救爱人的过程中，也是在唤醒爱人记忆的过程，“他不记得我了”，是她最耿耿于怀的痛。同样在这个故事中，其余的几组人物关系，母女互相记得互相依赖，女女恋人更是为了爱人留在了死亡的世界，而她，用尽全力拯救爱人，爱人居然不记得她。“他为什么想不起我，他不爱我”，促使她从牺牲者转化为“怨鬼”，纠缠在爱人身边。也使得一个为爱奉献一切的女性形象，在故事最后完成了某种反转和讽刺。但电影中，承担爱情线的男女主人公的爱情，就要乏善可陈很多了，从开篇到结尾，几乎步步可以预料。《照明商店》原著的好看，最核心的部分就是对于人性和情感的深度挖掘，无论电影如何在叙事、人物、场景上做减法，都不应该简化其情感和立意，把本来的深刻变成烂俗和肤浅，将原本震撼人心又复杂难言的一声叹息，变成MV画面和煽情BGM带来的廉价眼泪。话又说得比较重了，重申一下，该片总体完成质量，从新导演和新团队的角度看，已经难能可贵。只是作为姜草老粉，难免觉得可惜。如果这部电影是原创作品，我可能会更加怜爱，但站在一流的原著基础上，做出二流的电影，实在让人叹惋。再加上这几年，国内电影原创佳作难觅，购买日韩版权的改编作品颇多，还难见改编佳作，只能说这很难评。一年又一年，行业和有关部门说着“文化输出”“国剧/国片出海”，但有意思的是，咱们在海外被购买和被“模仿”最多的版权，大多是国内拍不了的商业类型，比如：穿越、重生、恐怖、耽美......咱自己的东西，自己拍不了，别人买过去或者抄过去，赚全球的钱，你说，这让人怎么不心情复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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